吴大辉 来源:《和平与发展》2011年第2期
[内容提要] 2010年俄罗斯在外交领域获得诸多重大突破:奥巴马政府在对外政策中大国合作理念在俄美关系中明显体现;俄罗斯与欧盟的现代化伙伴关系倡议进入实施阶段;中俄战略协作伙伴关系向深度和广度拓展;俄罗斯利用金融危机重掌独联体地区的主导权。尽管俄罗斯外交2010年取得了近些年来最为显著的成果,但是俄美关系的结构性矛盾并未消除,俄欧现代化伙伴关系的前景仍充满变数,中俄战略协作伙伴关系仍有亟待解决的问题,北约对独联体地区的政治与军事渗透也并未停止。
[关键词] 俄罗斯外交;俄美关系;俄欧关系;中俄战略协作;
[作者简介] 吴大辉,中国社会科学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研究员,俄罗斯东欧中亚学会秘书长、和平与发展研究中心特约研究员。
[中图分类号] D815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6-6241(2011)02-0009-06
2010年是近5年来俄罗斯外交与安全形势最好的一年,俄罗斯外交在主要战略方向都取得了重大突破,并在突破中重拾大国自信。但也应看到,俄罗斯外交在取得重大突破、渐显大国自信的同时,问题和隐忧依然存在。
一、俄罗斯对美政策走出被动,但缓和中仍有阴霾
在2010年的俄美两国关系中,双方合作大于竞争,实质性接触大于传统性遏制。奥巴马政府在对外政策中的大国合作理念在2010年的俄美关系中明显体现。
第一,在俄美关系中,美国对俄战略需求大于俄罗斯对美战略需求。
在新核裁军条约的签署、伊朗核问题、阿富汗反恐问题上,在布建欧洲反导系统等重大战略问题上,美国都有求于俄罗斯;在乌克兰总统选举上未受到美国强力干扰,在应对吉尔吉斯斯坦骚乱问题上,俄罗斯得到了美国的策应,梅德韦杰夫总统提出的与西方国家结成现代化联盟的主张,也得到了奥巴马的某些支持。就整体而言,美国对俄战略需求大于俄对美战略需求。
第二,在俄罗斯对美关系中,俄走出外交的黑障区,可预见性增强。
从2004年10月乌克兰总统选举所引发的“橙色革命”开始,直至2008年8月南奥塞梯战争爆发前,俄罗斯的对美政策一直处于黑障区。[1]这一时期,美国对独联体国家推行的“扩展民主”战略呈现出突破性渗透的特点。如果说“颜色革命”是美从俄的“战略疆域”内部对之进行战略性肢解,那么北约向独联体地区的扩张则是从外部对俄战略空间进行遏制性挤压。
从2005年开始,美国与北约领导人开始公开支持“变色”的乌克兰与格鲁吉亚加入北约。此外,从2004年底开始,中东欧各国继争先加入北约、欧盟之后,又出现了争先介入美国导弹防御计划的第三次与美国融合的浪潮。俄罗斯只能进行“见招拆招式”的防守反击,面临着一步步被逼向死角的战略危局。俄格冲突的爆发意味着俄罗斯对美政策开始逐步走出“黑障区”。利用金融危机给独联体各国带来的严重冲击,俄罗斯重新获得在独联体地区的主导权。至2010年,俄罗斯对美政策的主动性和可预见性进一步增强,并终于走出“黑障区”。[2]
第三,俄美总统合作与发展委员会成为负责指导和协调两国各领域合作的有效机制。
2009年7月,美国总统奥巴马访问莫斯科时,双方决定建立由两国总统亲自领导的双边合作发展委员会。截至2010年10月,该委员会的13个工作组已经组建起来,负责人由相关领域的政府部长或副部长担任,两国外长担任委员会协调员。2010年,每个工作组至少举行了一次会晤,有效地推进了美俄两国在核能和核安全、武器和国际安全监控、外交和反恐、禁毒、企业联系与经贸关系发展、能源和环境、农业、科技、太空合作、医疗保健、紧急情况预警及应对、公民社会、教育文化交流领域等的合作。
然而,俄美关系的趋暖也难以掩饰两国关系中存在的问题。例如,俄美两国对已经签署的新核裁军条约仍存在着不同的理解——美国国会中期选举后,对该条约持批评意见的共和党人大量进入国会,为美国政府能否真正履行该条约增添了新变数,俄罗斯对该条约的履行也存在着不同声音;俄美两国在阿富汗安全问题上的矛盾日渐突出——俄罗斯指责在阿富汗的北约国际安全部队在有选择地履行自己的职责,即只重视反恐,而忽视缉毒。[3]据悉,阿境内大约有500个制毒窝点向俄罗斯供应毒品,每年有3-4万俄罗斯人因吸食来自阿富汗的毒品而死亡,贩毒资金还成为俄北高加索地区恐怖团伙主要的收入来源。在欧洲反导问题上俄美合作尚难真正展开——尽管里斯本峰会后北约欢迎 俄罗斯加入到欧洲反导计划中来,但却不肯给予俄罗斯全面的知情权、充分的参与权和最后的决策权。[4]
从宏观上分析,俄美两国间存在的三大结构性障碍在可预见的时期内仍将长期存在。一是鉴于国力上的巨大差异,无论俄罗斯如何竭力反对,北约都要继续向独联体地区扩展——北约已宣布要在2010年之后开始新一轮的东扩;二是美国要择机在独联体地区或明或暗地继续策动“颜色革命”——这是美国全球长期“扩展民主”计划的重要组成部分;三是美国将继续实施对俄罗斯构成极大威胁的导弹防御计划——奥巴马的反导计划,除了要在东欧国家建立拦截和预警基地外,还以日本为核心加速编织亚太战区反导系统。[5]我们看到,近一个时期,俄罗斯政府对美国的战略挤压采取了针锋相对的战略反制政策,即通过在双方主要角逐领域内有选择的战略反击,达到制衡美国战略挤压的功效。
二、俄欧启动现代化伙伴关系,但前景仍充满变数
2010年6月,在俄罗斯的罗斯托夫举办的第25次俄欧峰会上,俄欧宣布启动现代化伙伴关系倡议。双方在会后发布的联合声明中说,俄欧宣布致力于“增加双方贸易和投资、促进世界经济自由化和增强竞争力”;现代化伙伴关系倡议将成为促进双方改革、加强和提高竞争力的灵活框架,行业对话将是该倡议实施的基本机制。现代化伙伴关系倡议的优先领域包括增加投资机会、深化双边经贸合作、保护知识产权、发展低碳经济、节能、反腐及促进人员交流等。联合声明说,双方将在各层次对话基础上对该倡议的实施进行定期监督并交流意见。为推进现代化伙伴关系倡议,俄罗斯与欧盟方面已经成立了专门的联系机构。在现代化伙伴关系问题上,梅德韦杰夫总统对欧盟国家的倚重,远胜于对美国的重视。他甚至认为,欧盟国家能够向俄罗斯提供美国不可能给予的资金、新技术和管理经验,因为欧盟国家已经对俄罗斯的能源形成习惯性的依赖。[6]正是在俄欧共建现代化伙伴关系的大背景下,俄罗斯正式完成与欧盟关于加入世界贸易组织的双边谈判。欧俄双方在俄入世问题上取得重大突破具有“里程碑意义”,俄入世谈判的重点将由双边转向多边,俄最快有望于2011年正式加入世贸组织。
欧盟是俄罗斯最大的贸易伙伴和最主要的投资者,而俄是欧盟第三大贸易伙伴和最主要的能源提供国。如果作为世贸组织之外最大经济体的俄罗斯加入世界贸易组织,俄欧经贸合作将获得更大发展空间,俄欧双边年贸易额可能将增加650亿美元,2015年有望达到3,000亿美元的水平。欧盟委 员会主席巴罗佐指出,俄入世将强化俄对贸易准则的执行并吸引更多投资,俄企业和普通民众都将从中受益。[7]
俄罗斯要实现经济现代化,究其根本,必须改变传统的主要以收入再分配为基础的地区政策,转向平衡的面向创新发展的区域政策。[8]俄欧目前正在进行的颇有“消防救火”意味的“现代伙伴关系”计划能否真正建立起来,目前还是未知数。究其原因有以下几点:
其一,俄欧之间存在着无法弥合的深层次分歧。以罗斯托夫峰会为例,俄欧双方在技术、生态、能源等领域达成合作共识。但这只是双方在与政治无关的某些领域达成某些一致,而且这都不是俄欧 关系的决定性因素,双方仍然无法回避深层次的分歧。在本次会议上未讨论高加索局势、“东方伙伴关系”等问题,被俄罗斯视为保障未来欧洲安全法律基石的“欧洲安全条约”在发布会上仅用寥寥数语,就被一笔带过。欧盟推出的“东方伙伴关系”计划被俄罗斯民众认为是欧盟在继续挤压俄罗斯战略空间的典型个案。
其二,加入欧盟的中东欧新成员普遍对俄罗斯心存芥蒂。俄罗斯把寻求欧盟现代化支持的目标主要投向老欧洲国家,这些国家也大多有意介入俄罗斯经济。但是“新欧洲”国家一向对俄罗斯怀有戒 心,并且客观上在吸引资金和技术方面与俄罗斯存在着竞争关系,因此不愿意合着“老欧洲”国家的步调助俄实现现代化。例如,波兰始终是阻挠俄欧新伙伴关系与合作协定谈判以及俄公民赴欧免签证问题谈判的“带头大哥”。互免签证问题仍是俄欧关系中的难点。俄欧就此问题于2003年开始谈判,目前签证手续繁杂,对双边经贸往来造成不利影响。不仅俄方,欧盟内与俄贸易额最多的德国的经济界人士亦表不满。
其三,欧盟对于俄罗斯的投入有着极为苛刻的政治前提。对于欧盟而言,如果无法断定俄罗斯在其实现现代化后是否能与西方社会和睦相处;无法 断定俄罗斯是否将进行根本的政治民主改革;无法断定对俄罗斯投资是否能获得巨大的商业利益回报,那么西方社会不会向俄罗斯进行大规模的商业投资。[9]
三、中俄关系向深度和广度拓展,但仍存在亟待解决的问题
中俄两国的能源合作走向大纵深、多层次、全方位的发展轨道;双方贸易将使用本币结算,两国货币向国际储备货币目标迈出重要步伐;两国间的人文合作面临着新的发展机遇;两国在国际事务中进一步加强战略协作的重要性更加突出。
第一,中俄贸易额稳步回升,贸易结构明显改善。根据中国海关的数据,2010年中俄双边贸易总额增长43.1%,达到554.4878亿美元。俄罗斯驻华商务代表助理费奥克蒂斯托夫认为,俄中贸易进入“积极恢复增长阶段”,已经重回危机前水平——2008年金融危机前两国贸易额为568亿美元,2009年在经济危机背景下急剧下滑到388亿美元,当年两国贸易额下降超过30%。中俄贸易额在恢复到金融危机前水平的同时,俄罗斯方面一直非常关心的俄机电产品对中国出口不足问题。2010年俄罗斯机电产品对华出口同比增长9.6%,呈现出平稳增长的可喜势头。
第二,中俄能源合作开始向大纵深、多层次、全方位的轨道发展。2010年9月27日,中俄两国领导 人共同按下象征中俄石油管道开通的按钮。自2011年1月1日起,已经建成的中俄原油管道将开始向中国每年供应1,500万吨俄罗斯原油,俄罗斯对华原油管道出口进入长期安全稳定运营阶段。中俄天然气管道建设是继中俄原油管道后引起各方关注的重大工程,双方已同意先开展西线管道建设以及在2016年前建成东线管道,2011年双方将最终敲定对华输送天然气的价格问题。从俄罗斯输往中国的石油和天然气走廊正在形成。2010年9月21日下午,中俄东方石化(天津)有限公司1,300万吨/年炼油项目奠基仪式在南港举行。该项目由中国石油天然气股份有限公司与“俄石油”国际有限公司合 资建设,总投资366亿元,中俄双方分别持股51%和49%。项目在“十二五”内建成投产后,预计可实现年销售收入622亿元、上缴税费158亿元、实现利润47亿元的目标。
2010年9月,中俄两国在煤炭合作领域再次复制“贷款换资源”模式——双方签署了煤炭合作协议,协议规定,在未来5年内中国将从俄罗斯每年进口至少1,500万吨煤炭,而后20年进口煤炭量将会增加至2,000万吨。中国则为俄罗斯提供总共60亿美元的贷款,共同开发俄罗斯远东阿穆尔河地区煤炭资源,并帮助俄罗斯修建铁路、公路等煤炭运输通道,购买矿产挖掘设备等。此外,中俄两国在电力、核能以及可再生能源领域的合作也已经全面展开,俄罗斯新的国家能源发展战略为中俄两国能源合作提供了新的发展契机。[10]
第三,中俄决定两国贸易实施本币结算。2010年11月23日,温家宝总理访问俄罗斯时,中俄两国领导人宣布,从2011年开始,两国决定在双方贸易中放弃美元,改用人民币和卢布进行结算。中俄抛弃美元的根本原因是自金融危机以来,美元带给别国的不安全感在增长,金融危机在某种程度上就是美元危机。在美国挑起货币战争的背景下,许多国家都在考虑放弃美元,改用本币或地区货币进行贸易结算。中俄改用本币结算,并不是要挑战美元的货币霸主的地位,而只是为了保护中俄两国的经济。中俄贸易使用本币结算之后,可以避免美元大幅度波动所带来的价差风险。同时,由于俄罗斯是世界最大的能源和金属出口国,而中国是最大的世界资源需求国之一,因此两国货币直接交易将有助于中俄贸易额的增长。另外,由于人民币和卢布都有成为国际储备货币的宏伟目标,因此中俄贸易实现本币结算正是实现这一目标的重要步骤。
第四,中俄人文合作机制日渐成熟。继2009年中国成功举办“俄语年”之后,俄罗斯又成功举办了“汉语年”活动,取得了良好的社会反响,得到了社会各界尤其是青年人的广泛参与和认可。2010年中俄双方还推动了“国家年”教育领域机制化项目的实施。这包括中俄大学校长论坛,中俄大学生艺术联欢节,中俄中小学生夏、冬令营和高等教育展等合作项目的实施,这些活动的举办进一步促进了两国在教育领域的交流与合作。应中华人民共和国主席胡锦涛邀请,2010年7月至8月,首批俄罗斯中小学生(500人)在华参加了夏令营活动。双方商定,将于2011年启动并组织好第二批俄罗斯中小学生在华夏令营活动。双方决定在中俄人文合作委员会框架内增设青年合作分委会。中俄两国还为保 障多边国际合作项目——上海合作组织大学于2010年开始启动作出了共同努力。2010年中俄两国互设了文化中心,还决定互办文化节,互办旅游年。
第五,中俄两国在国际领域的合作愈发深入。2010年国际形势继续发生重大深刻变化,国际金融危机影响仍然存在,各种传统与非传统安全威胁相互交织,世界和平与稳定面临严峻挑战。作为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和战略协作伙伴,中俄双方在联合国、二十国集团、上海合作组织、“金砖国家”、中俄印等多边机制框架内保持了经常性的沟通与协调,在气候变化、能源安全、粮食安全、可持续发 展、防扩散等全球性问题上不断加强配合,在朝核、伊朗核、阿富汗等重大问题上保持了定期对话。中俄两国都将二十国集团视为进一步推动全球经济治理机制和国际金融体系改革的主要论坛,并力推二十国集团机制体现出更多的代表性、平等性和实效性。
但也应看到,在中俄两国关系健康发展过程中,也存在着一些亟待解决的问题:
其一,俄罗斯重现“重西方、轻东方”的声音。随着梅德韦杰夫总统提出与西方建立现代化联盟的主张,俄罗斯国内精英阶层出现了“重西方、轻东方”的声音,认为在俄罗斯现代化进程中能够给予 俄实质性帮助的只有欧美国家,而不是中国。
其二,“G2恐惧症”在俄罗斯国内仍有一定市场。中国国力的快速发展以及中国在克服世界金融危机中所发挥的至关重要的作用,加之美国的蛊惑性宣传,使得有些俄罗斯人仍然相信,中国将在后金融危机时代与美国联手掌管世界,成为配合美国霸权的“副班长”。[11]
其三,《中国东北地区同俄罗斯远东及东西伯利亚地区合作规划纲要(2009—2018)》(以下简称《规划纲要》)的实施遇到诸多困难。这是中俄两国史无前例的跨国、跨地区、跨部门、跨领域的全面合作,协调难度大。[12]中俄两国毗邻地区现有基础设施极其薄弱,使得两国《规划纲要》中的诸多项目难以迅速展开。《规划纲要》不是法律文件,不具有强制性,这就带来很大的弹性操作空间。
其四,仍有一部分俄罗斯人担心俄成为中国的“能源殖民地”。中俄两国能源合作的快速发展使得俄罗斯将成为中国“能源殖民地”的论调在俄沉渣泛起。一些俄罗斯极端民族主义分子甚至要求政府放弃修建通往中国的天然气管道的计划。
需要指出的是,俄罗斯谋求与西方建立现代化伙伴联盟并不排斥中俄战略协作伙伴关系。梅德韦杰夫总统在2010年访华前夕接受人民日报采访时 指出,俄罗斯在实现现代化进程中急需与中国的合作:“近年来,中国在许多工业设备的生产上已经占据世界领先地位。因此中国向俄罗斯出口的机电产品越来越多也绝非偶然。在我们的企业家们看来,这些产品在性价比方面对消费者有吸引力。在我们的重工业、轻工业、能源和运输产业等许多领域进行现代化的进程中,俄罗斯经济对此类产品的需求将日益增大,用以替代老化的设备。因此中国的产品,尤其是在中国各银行机构给予的大力的信贷支持下,一定能在我国市场占据具有竞争力的一席之地。”[13]
梅德韦杰夫总统认为,与西方国家的现代化联 盟还处于建立阶段,而俄罗斯与中国的现代化伙伴关系事实上已经建立起来。前不久,俄罗斯经济发展部与中国商务部签订了鼓励机电产品和创新产品双边贸易备忘录,俄罗斯联邦科学与创新署同中国科技部还签署过类似的关于在科技优先发展领域开展共同项目合作的谅解备忘录。他表示,俄罗斯欢迎中国朋友投资俄罗斯工业的高技术产业,其中包括通过俄罗斯建立的科技园区和技术创新型经济特区机制进行投资。俄罗斯对中国在发展高铁网络和管理港口方面的经验也很感兴趣。梅德韦杰夫认为,“在这个领域,扩大两国合作潜力的最明显 的例子,这就是现代化民用航空器的制造。利用两国在这方面的合作优势,其中包括投资、研发、生产、销售、技术维修等联合项目,我们能够大幅减少研制新型飞机所需要的经费和时间。这不仅能够保证我们两国的市场需求,同时还能占据国际航空市场的剩余空间。”
梅德韦杰夫的现代化联盟战略不会对俄战略协作伙伴关系形成负面影响。中俄关系有其内在的逻辑性和成熟性,并不受双方与第三方关系的影响,而且这种逻辑性和成熟性越来越强。即便俄罗斯与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关系获得突破性的进展,也不意味着中俄关系的必然倒退。在俄罗斯的 现代化进程中,其欧洲地区所需要的更多投资和技术可能来自西方国家,而其远东和西伯利亚地区所需要的更多投资和较为先进的技术将来自中国等东亚国家。中俄战略协作伙伴关系越来越具有现代化伙伴关系的意义。
四、俄重掌独联体主导权,但北约对该地区的渗透仍未停止
从2008年末开始,至2010年底,利用金融危机对独联体国家的冲击,俄罗斯以提供经济援助为筹码,逐渐重新掌握了独联体地区的主导权。其在2010年的主要标志性事件有:被视为“亲俄”的亚努科维奇2月当选乌克兰总统后,宣布乌克兰将奉行中立政策,不谋求加入北约,将成为俄罗斯与欧盟之间的桥梁。4月,俄乌签署“天然气换基地”协议,俄罗斯以7折优惠价向乌克兰出售天然气,而乌方允许俄罗斯黑海舰队在2017年租借塞瓦斯托波尔基地期满后再延长25年。2月,俄罗斯与阿布哈兹和南奥塞梯签署军事合作协议,俄军将在这两个地区驻军49年。8月,俄罗斯与亚美尼亚签署协议,俄军驻亚美尼亚的军事基地从1995年起的25年期限延长至49年。9月,俄罗斯与吉尔吉斯斯坦达成协议,将俄罗斯在吉国包括坎特空军基地在内的5处军事存在(面积总和为866公顷)统一合并,有效期为49年,到期后可延期25年。年租金为 450万美元,不以现金形式支付,而以提供军事技术援助和为吉军人在俄军校培训的形式抵销租金。7月,俄罗斯、白俄罗斯和哈萨克斯坦三国总统在阿斯塔纳签署关税联盟启动协议,宣告三国在独联体欧亚经济共同体框架下正式建立关税联盟,实行统一的海关法。
由此,俄白哈三国关税联盟拥有了绝对的国力优势——以2009年为例,俄白哈三国的GDP分别为1.3万亿美元、519亿美元和1,060亿美元,使得俄罗斯在负责制定统一税率政策的关税联盟委员会中获得绝对的话语权(俄罗斯拥有60%的投票权,白俄罗斯和哈萨克斯坦各拥有20%的投票权) 和85%的进口关税收入。关税联盟的建立是最近20年来俄罗斯主导的独联体地区经济一体化进程中的最重要成果。俄罗斯还倡导修改了集体安全条约组织的有关文件,使该组织可以在紧急情况下干预成员国内部事务。
虽然俄罗斯重新掌控了独联体地区的主导权,但是北约对该地区的渗透并未停止。2010年10月,北约驻格鲁吉亚联络处在北约秘书长拉斯姆森访问第比利斯期间成立,格鲁吉亚还加入了北约空情交换系统。俄罗斯驻北约代表罗戈津指出,“北约已经为吸纳格鲁吉亚加入做好了一切准备,只是在等待一个成熟的时机而已”。在亚努科维奇上台,并宣布乌克兰不谋求加入北约后,北约呼吁乌克兰与其合作构建联合反导系统,甚至提出乌克兰可以不加入北约,但是可以参加北约的快速反应部队。显而易见,北约接纳独联体国家只是时间问题。
综上所述,2010年是近5年来俄罗斯外交与安全形势最好的一年,俄罗斯国内也弥漫着自苏联解体以来从未有过的乐观情绪,称“俄罗斯历史上第一次失去强大的敌手,强大的对手要么衰弱了(例如美国与欧洲国家),要么与俄罗斯坚定地站在了一个阵营(例如中国),俄罗斯外交大展宏图的春天在新世纪的第二个十年到来了”。事实上,俄罗斯的外交与安全环境远非是俄罗斯媒体所描述的明 媚春天。俄罗斯与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间存在的基本矛盾在短期内是难以逾越的。从某种意义上说,俄对西方政策的最大矛盾在于,一方面要竭力反对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对俄的战略挤压,另一方面又要谋求对西方关系的整体稳定,为其国内经济发展打造良好的外部条件。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对俄政策的最大矛盾在于,一方面要防范俄成为西方势均力敌的全球战略竞争对手,另一方面在艰巨而长期的国际反恐和反扩散等领域仍需要最大限度地谋求俄罗斯的协作。
对于今天的俄罗斯而言,一方面以梅德韦杰夫 为首的一批俄罗斯政治精英迫切希望与西方国家在经济上结成现代化的联盟,借助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的帮助,实现俄罗斯的全面现代化,另一方面来自西方国家,特别是来自美国的战略挤压又使得俄罗斯在安全上不得不将美国视为头号对手。
对于今天的美国而言,一方面奥巴马希望借助俄罗斯及其盟国的帮助,尽快结束在阿富汗的反恐战争,并遏制以伊朗为首的某些国家的核冲动,另一方面又要防止俄罗斯借助西方的援助,复活昔日的帝国,至少要使俄罗斯在短期内无法成为美国强有力的对手。[14]在俄美之间尚无法建立起真正互信的背景下,奥巴马所期待的俄美关系全面重启很难 真正实现,梅德韦杰夫所期待的俄罗斯与西方国家之间全面的现代化伙伴关系也难以完全如愿。
注释:
[1]当空间飞行器以很高的速度从太空再入大气层返回地球时,在一定高度和一定时间内与地面通信联络会严重实效,甚至完全中断,不知道前景怎样,只能摸索前行,这一段路程就是黑障区。
[2]Федор Лукьянов, На пороге "десятых", 《Россия в глобальной политике》, № 6 Ноябрь/Декабрь 2010.
[3]Роберт Блэкуилл, План "Б" в Афганистане, 《Россия в глобальной политике》, № 1 Январь/Февраль 2011.
[4]Алексей Пушков, Идти и жевать жвачку одновременно?《Россия в глобальной политике》, № 6 Ноябрь/Декабрь 2010.
[5]Дмитрий Суслов, От паритета к разумной достаточности,《Россия в глобальной политике》, № 6 Ноябрь/Декабрь 2010.
[6]Под редакцией В. Л. Иноземцев, Модернизация России:условия, предпосылки, шансы, Москва 2009. Стр.63-64.
[7]Марк Энтин, По -настоящему единая Европа, 《Россия в глобальной политике》, № 6 Ноябрь/Декабрь 2010.
[8]Институт современного развития, Россия XXI века: образ желаемого завтра, М.: Экон-Информ, 2010.
[9]Уолтер Лакёр, Москва перед дилеммой модернизации,《Россия в глобальной политике》, № 6 Ноябрь/Декабрь 2010.
[10]Энергетическая стратегия России на период до 2020 года,Энергетическая стратегия России на период до 2030 года, http://www.government.gov.ru.
[11]Брахма Челлани,Тень Китая над Азией и политика США,《Россия в глобальной политике》,№ 6 Ноябрь/Декабрь 2010.
[12]中国东北地区同俄罗斯远东及东西伯利亚地区合作规划纲要[EB/OL].商务部网站, http://www.mofcom.gov.cn.
[13]梅德韦杰夫访华前夕在莫斯科接受中国记者专访[EB/OL].新华网, http://www.xinhuanet.com.
[14]Даниел Трейзман, Андрей Шлейфер, Почему Москва говорит "нет", 《Россия в глобальной политике》, № 1 Январь/Февраль 2011.
Abstracts
Russia’s Foreign Policy in 2010: Progress and Problems, by Wu Dahui, Fellow at the Institute of Russian, EasternEuropean and Central Asian Studies of CASS, and a guest researcher of CPDS. In 2010, Russia made a number of major breakthroughs in its diplomatic fields. Its concept of major-power cooperation has been manifested in the improved Russia-US relations. Proposals for building a modern partnership between Russia and EU have been put into effect. China -Russia strategic cooperative partnership has grown in width and depth. And by taking advantage of the global financial crisis, Russia regains its grip on the CISs. Despite these most impressive diplomatic achievement ever made in recent years, problems still remain to be resolved, for example, structural contradictions between Russia and the U.S. have not be removed, prospects of a modern partnership between Russia and EU are likely to face with uncertainty, and China-Russia strategic partnership is still accompanied with problems that have to be tackled. Besides, political and military infiltrations by NATO into the CISs have not been reduced yet.
(转载自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网站)